第101章:逆煞冲宫

北斗第七星摇光的方位上,腐烂的槐树根脉正渗出暗红汁液,混着地下河的腥气,在月光下凝成槐花蜜般的胶状物。苏晚晴的食指指甲己经完全剥落,露出底下翻卷的血肉,每一次挖掘都能带出一块沾着青苔的泥土,混着血珠滴进脚下的星图凹槽。这是她第三次用洛阳铲触到金属硬物,当龙凤烛台的顶部终于破土而出时,铜锈与血腥气突然炸开,呛得她踉跄着后退半步。

“小心!” 林深的警告从身后的槐树根瘤中闷闷传来。他背靠树干半跪着,警服碎片下露出的皮肤布满青紫色纹路,像是树根正从皮下往外生长。后背的铁牌早己与脊椎骨熔铸一体,边缘处的锈迹渗进伤口,发出滋滋的灼烧声。苏晚晴看见他手腕上的树根正扎进烛台基座的缝隙,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
烛台整体呈并蒂莲形状,铜铸的花瓣上爬满绿锈,底座边缘刻着密密麻麻的殄文。当苏晚晴伸手去擦表面的泥土时,莲花突然 “咔嗒” 一声裂开一道缝,七只暗金色的眼睛从花瓣间睁开,瞳孔里映出不同年代的产房场景:有的挂着老式煤油灯,有的装着现代吊灯,但每张产床上都凝结着暗红的血光,仿佛跨越时空的哀嚎在此刻汇聚。

“江离最后失踪前... 说过烛台在阵眼...” 林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吞了碎玻璃,他抬起手,指向烛台中心的凹槽,“那里... 应该有...” 话未说完,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警服下的树根猛地抽搐,几片碎木屑从他齿间咳出,混着血丝落在地上。

苏晚晴深吸一口气,强忍着指尖的剧痛,伸手去抠烛台中心的泥土。就在这时,一阵阴风吹过废墟,烛芯突然自燃,火焰 “腾” 地窜起三尺高,在火光中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。那是个穿着记者制服的女人,半边脸溃烂不堪,喉间插着半块麦克风碎片,嘴唇开合间漏出断断续续的嘶喊:“逃!他才是棺钉 ——”

话音未落,焰心轰然炸裂,滚烫的烛泪如雨点般落下。苏晚晴本能地抬手遮挡,却见一滴烛泪落在手腕上,瞬间凝成一个持刀的剪影 —— 那是林深的轮廓,刀尖挑着一个婴儿的后颈皮,婴儿后背的北斗胎记正在血泊中渐渐消失。

“这刻痕!” 苏晚晴惊呼一声,抠掉那滴烛泪,露出烛台底座的阴刻殄文。北斗七星的位置上分别刻着不同的地理坐标,天枢星对应的正是市立妇产医院,而摇光星的凹槽里,嵌着半枚沾满胎脂的乳牙。她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银盒,里面装着她幼时掉落的第一颗乳牙,两相对比,齿纹竟分毫不差。

林深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,打断了她的思绪。苏晚晴抬头望去,只见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,后背的铁牌正在吞噬缠绕的槐树根,牌面上的殄文化作红色血管,顺着树根扎入地底。整个废墟开始震动,七具焦黑的骸骨从西面八方破土而出,身上的戏服残片随风飘散,露出骨头上深深浅浅的刀伤。他们围着林深跳起诡异的罡步,每踏一步,烛火就矮一寸,江离的残影也随之扭曲,显现出更多画面。

这次苏晚晴看清了:穿白大褂的林深站在产房外,手中握着一枚逆七星铜钉,正缓缓按进一个新生儿的后背。产床上,一个年轻女子的尸体静静躺着,身旁散落着半块玉佩,光泽如同凝固的烛泪。苏晚晴猛地想起档案里的记录 —— 那女子叫沈月璃,是二十五年前离奇死亡的产妇,而她的死亡日期,正是苏晚晴的出生日期。

“原来我出生时就被...” 苏晚晴的声音被烛焰爆裂声吞没。烛台莲座突然开裂,几片铜片飞溅而出,露出底座夹层里的泛黄文件。她伸手抽出,发现是几张产科记录,最新的一张日期是 1998 年 7 月 15 日,分娩纪要上 “沈月璃” 的签名被血迹覆盖,新生儿特征栏写着 “后背七星胎记”,而医师签名处赫然是 “吴念贞”—— 市立妇产医院的老院长,上周刚在办公室离奇死亡。

就在这时,烛泪突然彻底凝固,整个废墟陷入诡异的寂静。林深的剪影在烛台上转动眼珠,刀尖缓缓指向苏晚晴的心口。真实的林深则踏着骸骨舞步逼近,每走一步,后背的铁牌就脱落一块锈片,露出底下刻满 “祭” 字的脊骨,那些字还在不断渗出鲜血,仿佛活物般蠕动。

“九十七年七尸钉魂... 就差最后的主钉了...” 林深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沙哑,混着老式摇铃的清脆响声,“你以为自己是来破阵的?不,你从出生起就是阵眼的一部分...” 他抬手抛出那枚乳牙,精准刺入苏晚晴颈后胎记的摇光星位,剧痛瞬间席卷全身,仿佛有根烧红的铁钉正从后颈钉入大脑。

地底传来锁链绷断的巨响,七具焦骸突然齐声发出尖啸,扑向燃烧的烛火。在烈焰中,他们的骸骨逐渐熔成赤红的铁钉,每一根都刻着不同的殄文。林深扯断心口蔓延的槐根,将滴着尸油的根系按进烛台,燃烧的烛芯猛地蹿高,火焰里浮现出一幅古老的七星阵图 —— 那是 1917 年的白公馆,一个穿着长袍的男人跪在阵眼,手中握着七寸铁钉,正要刺入新娘的后颈。

新娘的盖头被风吹落,露出的竟是苏晚晴的脸。她浑身战栗,突然想起小时候常做的噩梦:一个穿着民国婚服的女子站在井边,轻声说 “等你来替我”。此刻画面重叠,她终于看清那男人的脸 —— 是年轻版的林深,或者说,是林深的前世,档案里记载的白公馆主人,林振声。

烛台底座的坐标处迸发血光,苏晚晴眼前景象骤变,她发现自己置身于市立妇产医院的产房。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,产床上躺着的正是沈月璃,脸色惨白如纸。吴念贞穿着白大褂,怀中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,正用一根沾着尸油的毛笔在婴儿后背的胎记上勾画殄文。产床下散落着几张戏票,日期全是甲午年七月十五,也就是百年前的中元节。

“逆煞冲宫...” 苏晚晴咳着血沫,终于明白过来,“北斗七星主死,逆煞冲宫就是要将七星阵逆转,用活人献祭,让死去的魂灵借体重生... 而我,就是他们选中的新娘...” 她想起江离最后那句警告,“他才是棺钉”—— 原来林深从一开始就是阵法的守护者,既是祭品,也是刽子手。

“快剜他心!钉尖在左肋第三骨 ——” 曾祖母沈素心的声音从地底传来,带着百年的怨气与悲痛。苏晚晴低头看去,烛泪早己凝成一把匕首,刀刃上倒映着林深扭曲的脸。她握紧匕首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向林深,在闪电劈中烛焰的刹那,将刀刃刺入他左肋第三根肋骨下方。

闷响过后,林深碎裂的警徽里掉出半枚银钉,钉身刻满与微型棺材相同的殄文,钉尖挑着的脐带血滴入烛泪,瞬间凝成新的星图。苏晚晴惊讶地发现,阵眼竟转移到了市立妇产医院的产房旧址,而那里,正是她出生的地方。

槐树根彻底枯萎,化作尘埃散去。林深跪倒在地,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,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:“对不起... 我早该结束这一切...” 他伸手抚摸苏晚晴颈后的乳牙,“当年吴念贞用你的乳牙做阵眼,我... 我是被迫...” 话未说完,便化作光点消散。

废墟地缝中涌出暗河水,漂浮的烛台残骸上,最后一点火星在浪尖跳跃,凝成一行小字:“阵眼未破,新娘归棺”。苏晚晴捡起那枚银钉,钉尖倒映出她苍白的脸,而产房窗外,七盏血灯笼正缓缓升起,灯罩上用尸蜡写着 “苏晚晴” 三个字,在夜风中轻轻摇曳。

她知道,这一切才刚刚开始。逆煞冲宫的阵法虽然暂时被打乱,但真正的阵眼 —— 市立妇产医院的产房,还在等待最后的祭品。而她,作为拥有北斗胎记的 “新娘”,注定要在这场跨越百年的诅咒中,寻找真正的破阵之法,或是成为下一个被钉入棺材的魂灵。

苏晚晴深吸一口气,将银钉收入口袋,转身走向黑暗中的废墟出口。身后,烛台的残骸渐渐沉入暗河,七只眼睛在水面上最后一次睁开,瞳孔里映出的,是她即将踏入的、更黑暗的未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