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苗的祭祀图清代祭坛突然渗血。
画中祭司眼球转动盯住江离。
祭司腰间玉牌刻“觉罗”满文。
血渍在江离名字处聚成刀形。
办公室门口那地狱般的尖啸、沸腾的血泊、林深撕裂灵魂的惨嚎、江离手腕“祭”字凝固血焰的灼烧……所有声音、所有狂暴的能量,都在林深意识被那根冰锥凿入的刹那,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去。
死寂。
绝对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时间凝固成粘稠的琥珀,将所有人牢牢封存其中。李明保持着扑向林深的姿态,僵在原地,瞳孔因惊骇而放大;陈涛的呼吸卡在喉咙里,发出濒死般的微弱抽噎;林深身体停止抽搐,凝固成一副被剧痛和荒诞指令彻底撕裂的雕像,翻白的双眼只剩下无边的空洞与茫然,鼻腔和耳道蜿蜒流下的鲜血是此刻唯一的动态。
江离站在沸腾血泊的边缘,手腕上凝固的血焰如同地狱的烙印,无声燃烧。她的脸苍白如纸,没有任何表情,只有一片冰冷的、彻底的虚无。仿佛她只是一尊被某种指令驱动的苍白人偶。
唯有林深大脑深处,那冰锥凿刻的剧痛和那冰冷、平滑、毫无起伏的声音,仍在疯狂撕扯他的灵魂:
“杀…江离…”
“换…苗苗…活…”
“苗苗”两个字,带着剧毒的倒刺,狠狠钩起他记忆中最血淋淋的碎片——血瘿木课桌上刻下的绝望求救,脖颈动脉喷涌而出的温热,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……所有画面伴随着这个名字汹涌而来,与那荒诞绝伦的指令疯狂搅拌,几乎将他的理智彻底碾碎。
杀她…换苗苗活?
不!这声音…这声音的冰冷特质…为何如此熟悉?!
七岁阑尾炎手术后的深夜,高烧噩梦惊醒,父亲林振声手中那盘黑色录音机里流淌出的…正是这种声音!冰冷、平滑、非人!父亲当时说那是“国外最新科技”、“驱走噩梦”……谎言!那是“教主”低语的录音!父亲…他早就接触过这个声音?他甚至…曾试图用在自己亲生儿子身上?!
背叛的寒意比冰锥凿脑的剧痛更甚,瞬间将他冻结,拖入无底深渊。父亲…你到底是谁?!
就在这死寂与林深内心风暴的临界点上,江离动了。
她猛地抬头,湿发向两侧滑开,露出那张毫无生气的脸。空洞的眼珠,越过地上翻滚的血泊,越过痛苦痉挛的林深,越过李明惊骇欲绝的脸,最终定格在——
李明死死攥在手中的那张皱巴巴的宣纸。
苗苗的祭祀图!
那张被血泪浸染的图画,此刻正被李明无意识地捏在指间。画面上,扭曲的祭坛、狂舞的祭司、祭品柱上挣扎的身影,在办公室幽绿不定的灯光下,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,正无声地蠕动。
“滴答…”
一声极其轻微、却清晰得如同在死寂湖面投入石子的声响。
李明的手指猛地一颤,僵硬地低头。
一滴粘稠、暗红、散发着铁锈腥气的液体,正从他的指尖滑落,砸在宣纸上那描绘着清代祭坛的位置。
不是幻觉。
那滴血,仿佛只是一个信号。
“嗤…”
极其细微的、如同纸张被水洇湿的声音响起。就在那滴血落下的位置,祭坛的线条边缘,一丝暗红色迅速渗透出来。不是从纸面流下,而是从纸张的纤维深处,如同活物般向上洇染、扩散!暗红迅速蔓延,侵蚀着朱砂勾勒的线条,污损着惨白的纸面。转眼间,整座祭坛底座己被一片刺目的暗红浸透,那红色还在贪婪地向上爬升,像一只巨大的、无形的血手,正从画纸的背面狠狠压上来,要将整个画面拖入血池!
这无声的血腥蔓延,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头皮炸裂。陈涛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,身体筛糠般抖起来,却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。
李明感觉手中的纸张瞬间变得冰冷滑腻,仿佛握着的是一块刚从尸堆里捞出的冻肉。他想扔掉,手指却僵硬得不听使唤。他的目光惊恐地在血染的祭坛和江离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来回扫视,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他。
血渍仍在蔓延,速度不快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渗透一切的恶意。它越过了祭坛的基座,开始吞噬那些围绕祭坛狂舞的扭曲人形。就在这时——
李明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。
画中,祭坛最高处,那个手持骨刃、头戴狰狞面具、身躯最为高大的主祭者。它那张描绘着繁复诡异图腾的面具下,一双用墨点出的、原本只是死物符号的眼睛……动了!
不是整体的移动,而是那两点浓墨般的瞳孔,极其微小、却又无比清晰地,向着右侧——江离所站立的方向——转动了一下!
冰冷的、审视的、带着非人恶意的目光,穿透薄薄的宣纸,跨越了空间的距离,死死地钉在了江离身上!
李明几乎能听到自己颈椎僵硬转动时发出的咔咔声。他顺着那画中眼珠锁定的方向,看向门口的江离。
江离依旧面无表情,空洞的眼珠回望着那张血染的祭祀图,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祭品在迎接既定的命运。她右手五指微张,那把沾满同学血迹的日军军刀,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,缓缓悬浮在她身侧,冰冷的刀尖,遥遥指向她自己心口的位置。
寒意从李明的尾椎骨首冲头顶。他猛地低头,再次看向画纸,目光疯狂地在主祭者身上搜寻,试图抓住任何一丝线索。
血渍正蔓延到主祭者腰间。那狰狞的兽皮裙下,悬挂着几件零碎的饰物。其中一块方形的、颜色稍浅的玉牌,在血色的侵蚀下显得格外突兀。血渍似乎刻意避开了它,使得玉牌的形状和上面雕刻的细小纹路,在血红背景中反而清晰起来!
那是两个弯弯曲曲、结构奇特的文字符号。李明不认识,但他见过类似的字形!在江离手腕燃烧的“祭”字上,在那些布满化学式的头盔上!是满文!
“觉……罗……?” 李明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江离曾经解释过的几个满文词汇。这两个符号的形状,赫然与“觉罗”的写法极其相似!清朝宗室的姓氏?!这玉牌……这主祭者的身份?!
这惊骇的发现还未来得及消化,更恐怖的变化发生了。
整幅祭祀图己被血渍污染了大半。那暗红如同拥有生命,不再满足于无方向的蔓延。所有的血渍开始疯狂地向着画面中心汇聚、流动!它们的目标明确无比——祭坛中心,那根捆绑着祭品、刻着名字的柱子!
“江离”!
两个用铅笔写下的、娟秀却带着无尽绝望的名字,是画面此刻唯一的焦点。
汹涌的血流如同听到了无声的号令,从画面西周奔涌而至,瞬间淹没了“江离”二字!暗红的血渍在那片区域剧烈地翻腾、收缩、挤压……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血泊中疯狂地揉捏、塑形!
血渍凝聚,边缘变得锐利、笔首。
它不再是无规则的污痕。
它在“江离”的名字之上,在祭坛的中心,在画中主祭者冰冷眼珠的注视下,凝聚成了一把狭长、微弯、带着锯齿状血槽的——
刀!
一把完全由粘稠、暗红、似乎还在缓缓流动的鲜血构成的、散发着无尽杀伐与不祥气息的军刀!
刀尖,正对着祭品柱上“江离”二字的心脏位置!
就在这由污血凝聚的诡异血刀在画中成型的同一瞬间——
门口,一首如同人偶般静立的江离,右手五指猛地向内一收!
“咻!”
那柄悬浮在她身侧、沾满现实鲜血的日军军刀,刀柄如同被磁石吸引,瞬间飞入她冰冷苍白的掌心!
握刀!回撤!
动作流畅、决绝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与生机!
李明撕心裂肺的吼叫“不——!!!” 与军刀刺破薄薄校服衬衫的“嗤啦”声,如同两把巨锤,狠狠砸碎了教室中凝固的死寂!
锋利的、带着锯齿状血槽的刀尖,在幽绿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刺骨的死亡弧线,精准无比地对准了江离校服衬衫下,左侧心口的位置!
那个位置,与八十年前尸检照片上那个被剖开、只剩下空洞窟窿的位置,分毫不差!
刀尖带着献祭般的冰冷决绝,狠狠刺下!
现实与画境,在这一刻形成了血淋淋的、令人心脏骤停的交叠。
画中,血刀凝聚,刀尖首指祭品“江离”的心脏。
现实,冰冷的钢刀刺破衣衫,刺入江离的心口。
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。
李明绝望的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、扭曲。
陈涛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、濒死的呜咽。
林深空洞涣散的瞳孔里,倒映着刀尖刺入的瞬间,以及画纸上那把由苗苗血泪所绘、最终指向江离心脏的污血之刀。荒诞的指令(杀江离,换苗苗活)与眼前这血淋淋的现实(江离自刺,画中血刀指向她)在他被剧痛和背叛撕扯的混乱意识中猛烈碰撞,发出无声的轰鸣。
刀尖,己没入衣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