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镜裂成三瓣时,江离的指尖还沾着胭脂血。那胭脂是用朱砂混着白鸽血特制,此刻却在她指腹凝成诡异的黑紫色。她死死盯着镜中那个 "自己"—— 簪花歪斜,原本端庄的发饰此刻摇摇欲坠;衣襟半敞,露出锁骨处暗红的七星痣;右手溃烂处的逆七星疤痕竟比现实中的鲜红半分,仿佛正在吸收某种邪恶的力量。最诡异的是,当她抬手砸镜时,倒影的手足足迟了一息才动,像是隔着阴阳两界的时差,让人不寒而栗。
"出来!" 江离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抓起妆奁里的银剪刺向镜面。锋利的银剪划破空气,却在距离镜面半寸处被无形的力量挡住。镜中人的丹凤眼突然弯成月牙,那笑容阴森而诡异,惨白的手穿透铜镜,冰凉的五指扣住她咽喉。江离感觉呼吸一滞,指甲在镜框上疯狂刮擦,火星西溅。就在挣扎间,她瞥见倒影的袖口下藏着半截红绳 —— 绳结系法,与夏小满脚踝上的 "锁魂扣" 一模一样,这发现让她心头一凉。
铜镜轰然炸裂,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。江离踉跄后退,撞翻了身后的檀木凳。脖颈处浮现紫黑指痕,像是被恶鬼掐住留下的印记。碎片中残留的倒影并未消散,反而在每一片碎镜里继续动作 ——"她" 弯腰捡起地上的胭脂盒,蘸着江离溅落的血,在青砖地上一笔一划地描出个 "停" 字。那字迹扭曲变形,仿佛是用血写就的诅咒。
"小姐何必心急?" 戏腔般的女声从碎镜中渗出,婉转却透着阴森。江离浑身一颤,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,是江毓秀的声线!记忆中,江毓秀在自缢前也是这般语调,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。她抓起浸过黑狗血的铜盆扣向碎镜,本以为能镇住邪祟,却见盆底早己刻着血字 ——
欲破镜中劫
先碎心头孽
檐角的夜枭突然集体啼鸣,那声音凄厉如哭,仿佛在为即将发生的悲剧哀号。江离猛地回头,却见满室碎镜的倒影突然统一动作 —— 所有 "她" 都举起溃烂的右臂,逆七星疤痕处钻出红绳,绳头铜钱齐齐指向妆台暗格。那场面诡异至极,仿佛无数个邪恶的分身正在指引她。江离的双腿像是灌了铅,却又鬼使神差地走向妆台。当她颤抖着拉开暗格时,半块裂镜正裹在血帕里,镜面映出的赫然是林深被倒影扼喉的画面。林深的脸色青紫,眼中满是绝望,这一幕让江离肝胆俱裂。
"住手!" 她声嘶力竭地大喊,挥起铜盆砸碎裂镜。然而,镜渣中的倒影却勾起冷笑,那笑容仿佛在嘲笑她的徒劳。那些残影用血指在墙面涂抹,未干的痕迹渐渐凝成白家幺女的轮廓。白家幺女本是天真烂漫的少女,却惨遭毒手。当江离的冷汗滴上画中人眉心时,夜枭的啼哭突然化作人声:"你每毁一面镜,便替他承一分劫......" 这声音回荡在房间里,像是从西面八方传来,让江离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。
妆台的菱花镜突然渗出尸膏,那股腐臭味令人作呕。江离强忍着不适,用银剪挑开镜背的夹层。霉变的棉絮里裹着半张黄符,符纸边缘己经发黑,显然存放了许久。符纸上的殄文遇血显形:"镜非祸,心为牢"。她猛然醒悟,扯开衣襟 —— 心口处的皮肤下,竟嵌着枚指甲盖大小的铜镜碎片。那碎片在皮肤下泛着幽光,仿佛与她的心脏相连,随着心跳微微颤动。
子时的梆子声刺破死寂,声音沉闷而悠长,像是送葬的丧钟。所有碎镜突然浮空,在房间中央拼成完整的七星阵图。阵眼中的那枚碎片里,倒影 "江离" 正将红绳套上脖颈,嘴角挂着解脱般的笑容。而现实中的江离脚踝一紧 —— 九十年前勒死白家幺女的麻绳,此刻正蛇一般缠上她的脚腕,冰凉而坚韧,越勒越紧。
"停手吧......" 碎镜中的万千倒影突然齐声哀叹,血泪顺着镜面裂缝淌成符咒。那些血泪在空中凝结,形成诡异的图案,仿佛在诉说着百年的冤屈。江离的银剪悬在胸口,迟迟下不去手。她能感觉到,每靠近心口一分,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拦。
整座白公馆的门窗轰然洞开,夜风卷着纸钱扑灭烛火。黑暗中,江离的心跳声清晰可闻。最后一丝光亮湮灭前,她看见所有碎镜中的自己都指向妆奁,而那方描金匣子的锁眼处,正插着半截带血的翡翠簪子 —— 与夏小满下葬时含在口中的凶器,分毫不差。那簪子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绿光,仿佛承载着无数的怨念。江离知道,这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复仇,更是一个跨越百年的诅咒,而她和林深,早己深陷其中,难以脱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