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头据点那惊天动地的一爆,如同在百团大战炽热的铁砧上砸下了最沉重的一锤。核心堡垒的灰飞烟灭,彻底摧毁了日军的抵抗意志。
失去指挥中枢的残余鬼子在八路军排山倒海的冲锋下迅速崩溃。榆辽公路上的这颗毒瘤被彻底拔除,为整个破袭战役撕开了一个至关重要的突破口。
硝化棉炸药的恐怖威力,也如同一个传奇,随着胜利的消息在参战部队中不胫而走。
君陌白在突击队员的簇拥下撤回后方,迎接他的是陈赓旅长亲自的嘉奖和战士们狂热的欢呼。
他被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包裹着,耳朵依旧嗡嗡作响,身上沾满了爆炸的烟尘和泥土,但那挺雷明顿霰弹枪依旧稳稳地背在身后。
他不再是那个需要保护的“特殊人员”,他是“炸塌管头堡的英雄”,是带来了“天神震怒之雷”的奇人。
然而,百团大战的烽火并未因局部的胜利而停歇。
相反,八路军的凶猛攻势彻底激怒了华北日军最高指挥官多田骏。
日军迅速从正面战场和后方抽调兵力,开始对根据地发动疯狂的反扑和残酷的大扫荡,意图报复并切断八路军的补给线。战斗从破袭战迅速转入艰苦卓绝的反扫荡作战。
“烽火前哨”的压力陡然剧增。
“石屋”据点内,电报机滴滴答答响个不停,求援的电文如同雪片般飞来,每一封都浸透着前线的鲜血与焦灼:
> “XX团于摩天岭阻敌,伤亡惨重!药品耗尽!磺胺告急!绷带告急!急!急!急!”
> “XX游击大队遭敌合围,断粮三日!请求高热量食品支援!哪怕一箱饼干!”
> “XX兵站遭敌机轰炸,储备药品焚毁殆尽!急需补充!刻不容缓!”
> “黄崖洞通报:硝化棉试产成功!但溶剂(乙醚、乙醇)奇缺!产量受限!急需补充!另,无缝钢管少量到货,急需车床刀具加工!”
君陌白像一只高速旋转的陀螺,在两个时空之间疯狂穿梭。每一次推开超市后门,那短暂的现代气息都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,但旋即被更沉重的责任感和负罪感(对现代生活的“欺骗”)所取代。他利用超市庞大的库存和物流优势:
* 药品食品:磺胺粉、阿莫西林、整箱的注射器针头、压缩饼干、巧克力、八宝粥被成吨地运出。
他甚至在超市的户外用品区找到了大批高能量的能量胶和能量棒,体积小热量高,更适合敌后游击队携带。
* 工业原料:他跑遍了化工市场,用“学校化学实验”和“乡镇企业生产消毒液”等借口,艰难地少量多次购买了浓硫酸、浓硝酸、乙醚(管制极严,费尽周折)、高纯度乙醇。
无缝钢管和轴承钢依旧是大难题,他只能继续搜刮高质量的合金工具钢钻头、锉刀和几套精密的德国手动工具套装。
* 技术物资:他补充了望远镜、指南针、强光手电和电池。还找到了一批工业级的高精度游标卡尺和千分尺,这对兵工厂仿制枪械零件至关重要。
针对兵工厂润滑剂短缺,他搬空了超市汽车用品区的几大桶高级摩托车机油(虽然不完美,但比根据地自制的动物油强百倍)。
* 特殊需求:应前线急电,他采购了几十套最便宜的塑料雨披和大量活性炭包(拆了空气净化器滤芯),用于简易防毒。
每一次回归“石屋”,都伴随着李大山和柱子等人如释重负又忧心忡忡的目光。
君陌白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,眼窝深陷,脸色苍白,只有那双眼睛,在疲惫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焰。
他带回来的物资,通过隐秘的交通线,如同生命的血液,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各条浴血奋战的战线上。
“君同志,歇歇吧!你这身子骨…”李大山看着君陌白又一次清空了背篓准备出发,忍不住劝道。
君陌白摇摇头,往嘴里塞了一大块巧克力,灌了几口水,声音沙哑:“班长,我没事。386旅补充团在关家垴咬住了鬼子一个大队,战斗打成了胶着,伤员下不来,药品送不上去…我得去送药。”
他拍了拍背篓,里面是码放整齐的磺胺粉、注射器和压缩饼干。
关家垴,这个名字让李大山心头一紧。那是一场硬碰硬的惨烈阻击战,386旅王牌补充团(以敢打硬仗著称)奉命死守,拖住扫荡的日军主力,掩护师部转移。战斗己经持续了三天三夜,伤亡极其惨重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!”柱子立刻抓起枪。
“不行!”君陌白断然拒绝,“石屋需要你们守着!运送药品有交通队的同志!这条路我熟,人少目标小!”他不想再让战友为自己冒险。
最终,在孙科长的默许和李大山担忧的目光中,君陌白带着一名经验丰富的交通员老周,踏上了前往关家垴的险途。
通往关家垴的山路早己被炮火犁过数遍,满目疮痍。
空气中弥漫着尸体腐烂的恶臭和硝烟混合的刺鼻气味。
枪炮声在前方连绵不绝,如同沉闷的滚雷。他们尽量选择隐蔽路线,在夜幕的掩护下潜行。
越靠近关家垴主阵地,气氛越压抑。惨烈的景象随处可见:被炸断的大树,焦黑的弹坑,散落的武器零件,以及…来不及收敛的烈士遗体。
君陌白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景象,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路和前方的目标上。老周沉默寡言,但动作极其老练,总能提前发现危险。
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一处隐蔽的山坳,那里是补充团的前沿救护所时,异变陡生!
“咻——轰!”
一发迫击炮弹尖啸着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山坡上!猛烈的爆炸掀起的泥土碎石如同雨点般砸下!
“卧倒!”老周经验丰富,一把将君陌白扑倒在地!
紧接着,密集的机枪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,打在周围的岩石上火星西溅!子弹的曳光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致命的轨迹!
“鬼子!是鬼子的搜索队!我们被发现了!”老周脸色大变,压低声音吼道。
从火力密度和枪声判断,至少是一个小队的鬼子!他们被一支迂回渗透的日军精锐咬住了!
“快!进山坳!救护所在里面!”老周指着前方几十米外的一个隘口。
但鬼子的火力死死封锁了通往隘口的唯一小路!子弹打在隘口两侧的岩石上,碎石乱飞,根本无法通过!
“不行!冲不过去!”老周焦急万分。
君陌白的心沉到了谷底。背篓里的药品,是关家垴阵地上无数伤员活下去的希望!
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!
他迅速观察地形。通往隘口的小路被封锁,侧面是陡峭的山坡,布满荆棘和碎石,难以攀爬。后面是追兵…
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左前方一处被炮火炸塌形成的乱石堆!
那里距离隘口更近,而且有几块巨大的岩石形成天然的掩体,如果能冲到那里,或许能用手榴弹压制隘口的鬼子火力点,给老周创造冲过去的机会!
“老周!掩护我!我去那边石头后面!”君陌白指着乱石堆,语速飞快,“我用手榴弹压制隘口的鬼子!你趁机冲过去送药!”
“太危险了!我去!”老周急道。
“我去!我枪好!”君陌白不容分说,猛地摘下背篓塞给老周,“药交给你!一定要送到!”他一把抽出背上的雷明顿霰弹枪,又从腰间摘下一枚边区造木柄手榴弹。
“你…”老周看着君陌白决绝的眼神,知道劝不住,一咬牙:“好!你小心!”
“打!”君陌白低吼一声,猛地从掩体后探身,朝着鬼子搜索队大致的方向,“轰!”地就是一枪!
密集的钢珠霰弹形成一片扇面,打得灌木丛枝叶纷飞,暂时压制了鬼子的火力!
借着这短暂的空隙,君陌白像一头矫健的山豹,猛地窜了出去,以最快的速度、最不规则的路线扑向那处乱石堆!
子弹追着他的身影,打得他身边的泥土噗噗作响,碎石溅在脸上生疼。他几乎能感觉到子弹擦过身体带起的灼热气流!
“八嘎!干掉他!”鬼子军官的吼声传来,火力更加集中!
就在君陌白即将扑入乱石堆的瞬间!
“噗!”
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左肩胛骨下方!剧痛瞬间传遍全身!他闷哼一声,身体失去平衡,重重地向前扑倒在乱石堆后面!
“呃…”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后背的军装。中弹了!
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,几乎昏厥。但他死死咬住舌尖,强迫自己清醒!不能倒下!老周还没过去!药还没送到!
他艰难地翻过身,靠在冰冷的岩石上,大口喘着粗气。鲜血顺着后背汩汩流下,浸湿了身下的碎石。
他抬起右手,摸了摸左肩下方,湿漉漉一片,粘稠温热。还好…应该没打中要害…他忍着剧痛,用颤抖的右手,费力地拉开了那枚木柄手榴弹的拉环!
“老周!准备冲!”他用尽力气嘶喊,声音因为疼痛而变形。
他侧过身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将嗤嗤冒烟的手榴弹朝着隘口鬼子火力点的方向狠狠抛了出去!
“轰!”
手榴弹在隘口附近炸开!烟尘弥漫!
“冲!”老周看到机会,抱着沉重的背篓,爆发出惊人的速度,如同离弦之箭般冲过了被烟尘笼罩的隘口!身影瞬间消失在山坳里!
“成功了…”君陌白看到老周冲过去,心中一松,巨大的疼痛和失血的眩晕感瞬间将他吞没。意识开始模糊,眼前的景物变得摇晃、重叠。
“他在那里!抓活的!”鬼子的叫喊声和脚步声迅速逼近!
君陌白用尽最后一丝清明,挣扎着抬起霰弹枪,指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手指扣在冰冷的扳机上,却因为失血和脱力而颤抖不己。
视野开始发黑,鬼子的土黄色身影在模糊的视线中晃动、靠近…
就在意识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刻,他仿佛看到,在自己藏身的乱石堆深处,那几块熟悉的、堆叠成门框形状的岩石轮廓…在硝烟和血色的背景中,微微闪烁着难以言喻的微光…
超市的后门…会在这个时候…出现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