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外乡人……”
“欢迎来到……天蛊门。”
“不过，在成为我们的‘客人’之前，你们，还得先过了……我们这一关。”
那独眼老者的声音，沙哑、苍老，如同两块被风干了千年的石头在摩擦，每一个字，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威严。
随着他的话音落下，那数十名手持吹筒和毒矛、脸上画着诡异油彩的苗族战士，齐齐向前踏了一步！
“唰——！”
整齐划一的动作，带起了一股无形的、充满了血腥和杀伐之气的压力，如同山岳一般，朝着李道然他们，当头压下！
“哎哟我的妈呀！”
王胖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，腿一软，又“噗通”一声坐了回去。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数十条毒蛇给盯上的青蛙，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肥肉，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。
“师……师父……这……这欢迎仪式，是不是有点……太热情了？”他哭丧着脸，躲在李道然身后，只敢露出一只眼睛往外瞅。
“大长老！你这是做什么？！”
树上的圣女阿幼，见状急了，她从树杈上轻盈地跳了下来，张开双臂，挡在了李道然等人的面前，对着那独眼老者，气鼓鼓地说道。
“他们是阿幼请来的客人！是他们帮我们杀死了那些坏虫子！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们？！”
“圣女殿下。”
那被称为“大长老”的独眼老者，浑浊的独眼中闪过一丝慈爱，但语气却依旧冰冷而又固执。
“您还年轻，不知人心险恶。南疆之外，皆是虎狼之地。这些人来历不明，手段诡异，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那些‘黑心莲’派来的奸细？”
他指了指李道然，那只独眼，如同鹰隼一般锐利。
“尤其是这个人，他身上，没有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，却能操控那种闻所未闻的‘妖法’。此等人物，要么是深不可测的绝世高人，要么……就是包藏祸心的邪魔外道！”
“我天蛊门，守护南疆千年，绝不容许任何未知的威胁，踏入我们的圣地半步！”
“他不是坏人！”阿幼急得首跺脚，“他……他还被我亲过呢！我们……我们说好了的！”
她这话一出，李道然感觉自己后背瞬间多了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。他不用回头也知道，那是来自凌素问的“死亡凝视”。
独眼大长老听到这话，也是一愣，随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。
“胡闹！”他厉声喝道，“圣女殿下，您的婚事，关系到我天蛊门未来的传承，岂能如此儿戏！此事，我绝不答应！”
“我不管！反正他就是好人！”阿幼的牛脾气也上来了，她叉着腰，鼓着腮帮子，像一只护食的小猫，“你要是敢动他们，我……我就再也不理你了！”
眼看这一老一少就要当场吵起来，李道然知道，自己再不说话不行了。
“咳咳。”
他干咳了两声，走上前，对着那独眼大长老，抱了抱拳，脸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和善的笑容。
“这位大长老，有话好说，有话好说。我们对贵宝地，绝无恶意。我们来此，只为追查黑莲教的线索，顺便……进行一些友好的‘学术交流’。”
“学术交流？”大长老的独眼中，充满了怀疑。
“没错！”李道然身后的燕别云，立刻心领神会，他挺起胸膛，一脸傲然地说道，“我家师尊，乃是开创了‘格物致知’一派的一代宗师！此番前来，正是听闻南疆蛊术，神秘莫测，暗合天地生化至理，特来拜访，希望能与贵派共同探讨‘生命科学’之奥秘！”
大长老：“……”
他虽然听不懂，但总觉得对方在占他便宜。
“哼，说得比唱得还好听。”大长老冷哼一声，显然不吃这一套，“想证明你们不是奸细，很简单。”
他浑浊的独眼，死死地盯住了李道然。
“只要你们，敢喝下我天蛊门的‘真心蛊’，老夫，便信你们一次。”
真心蛊？
听到这个名字，王胖子和燕别云的脸色，齐齐一变。
“师父，使不得啊！”燕别云赶紧翻开他的《南疆异物志》，凑到李道然耳边，小声说道，“书……书上说，这‘真心蛊’，乃是天蛊门最神秘、最霸道的蛊虫之一！无形无色，可融于酒水之中！心怀善念者饮之，安然无恙；可若是心怀歹意者饮之，那蛊虫便会在其体内瞬间孵化，三息之内，便会从内到外，将此人的五脏六腑、血肉筋骨，啃食得一干二净！连神仙都救不回来啊！”
“什么？！这么毒？！”王胖子一听，吓得是两腿一软，差点又瘫下去。
“大长老！你太过分了！”阿幼也气得俏脸通红，“真心蛊乃是我派圣物，岂能用来对待客人？！”
“哼，是不是客人，喝了，便知。”大长老却是不为所动，他对着身后一个战士点了点头。
那战士立刻从腰间，解下一个由碧玉雕琢而成的酒壶，和几个古朴的牛角杯，走了上来。
他倒了满满一杯酒，那酒液，呈一种诡异的、淡淡的琥珀色，看起来平平无奇，甚至还散发着一股的醇香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，这杯美酒里，藏着足以致命的恐怖！
“外乡人，”大长老看着李道然，声音冰冷，“你，敢喝吗？”
一时间，所有人的目光，都聚焦在了李道然的身上。
气氛，紧张到了极点。
王胖子和燕别云，拼命地给李道然使眼色，让他千万别冲动。
凌素问也下意识地向前踏了半步，手中的法剑，微微出鞘，只要李道然一声令下，她便会毫不犹豫地出手。
然而，李道然的反应，却再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。
他看着那杯“真心蛊”，脸上非但没有恐惧，反而露出了浓厚的、如同一个美食家看到了顶级食材般的……好奇。
“有意思。”
他上前一步，没有立刻去接那杯酒，而是从他的皮囊里，慢条斯理地，掏出了几样全新的“法宝”。
一张薄薄的、长条形的黄色纸片。
一个可以夹东西的小巧的银色夹子。
还有一瓶装着清水的琉璃瓶。
“你……这是做什么？”大长老看着他这堆稀奇古怪的东西，皱起了眉头。
“别紧张，大长老。”李道然笑嘻嘻地说道，“我们‘三清高科’，有严格的‘餐前质检流程’。毕竟，病从口入嘛。”
“此乃第一步，‘太乙阴阳试金纸’。”
他说着，用那个银色夹子，夹起那张黄色的纸片，小心翼翼地，伸进了那杯琥珀色的酒液之中，轻轻地蘸了一下。
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，那张原本是黄色的纸片，在接触到酒液的瞬间，竟然……变成了一种诡异的、深邃的……蓝色！
“PH值大于7，强碱性。”李道然看着试纸的变化，心中瞬间有了谱。
但他嘴上却是一脸凝重地说道：“哎呀呀，了不得！此酒之中，竟蕴含着如此霸道的‘太阴之力’！其性属‘水’，其质为‘阴’，与寻常阳火之毒，截然不同！”
“你……你怎么会知道？！”大长老的独眼中，第一次，闪过了一丝真正的震惊！
这“真心蛊”的酒液，确实是用一种极阴的草药和毒虫的体液，混合了石灰水，炮制而成，呈强碱性，与寻常的酸性毒药截然相反！这是天蛊门的不传之秘！这个外乡人，怎么可能只用一张纸就试了出来？！
“此乃第二步，‘乾坤一掷取样针’。”
李道然没有回答他，他又从怀里，掏出了一个更加古怪的东西。
那是一个小巧的、如同注射器般的玻璃管，前端带着一根细细的空心针。
他将针头，刺入酒液之中，小心翼翼地，抽取了一滴琥珀色的液体。
然后，他将这滴液体，滴在了他手机的屏幕之上。（其实是滴在一张预先贴好的特殊采样膜上）
“此乃第三步，‘天机盘上观造化’！”
他低着头，打开手机的摄像头，将镜头对准了那滴液体，然后将一个可以放大数百倍的显微镜镜头，夹了上去。
手机屏幕上，一个清晰的、放大了的微观世界，呈现在了他眼前。
只见那琥珀色的液体中，根本没有什么成形的“蛊虫”。
有的，只是无数个微小的、如同休眠孢子般的、半透明的……卵！
这些卵，被一层特殊的、蛋白质构成的外壳包裹着，在碱性的酒液中，保持着稳定。
“我明白了……”李道然看着屏幕，脸上露出了“原来如此”的笑容。
他抬起头，看着一脸紧张和警惕的大长老，朗声说道：
“大长老，你这‘真心蛊’，确实是巧夺天工，构思奇妙。”
“但……在我这个‘专业人士’看来，它的原理，其实……很简单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大长老的胡子都快来了。
“这酒，是强碱性的。而这些所谓的‘蛊虫’，其实是一种经过特殊培育的‘休眠虫卵’。它们的外壳，能在强碱环境中保持稳定。”
“可一旦，当它们进入人的胃里，”李道然的嘴角，勾起了一抹自信的弧度，“人的胃里，有什么？有胃酸！是强酸性的！”
“当这些虫卵，遇到胃酸的瞬间，它们的外壳就会被迅速腐蚀、溶解！里面的幼虫，便会破壳而出！”
“而那些心怀歹意的人，在说谎、在紧张的时候，会不自觉地分泌更多的肾上腺素，从而刺激胃酸大量分泌！这样一来，虫卵孵化的速度，就会大大加快！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，成千上万的幼虫，早就把他们的五脏六腑，给啃食干净了！”
“反之，那些心中坦荡、问心无愧的人，心神平稳，胃酸分泌正常，虫卵孵化的速度，就会慢上许多。只要在一定时间内，服用你们特制的、同样是碱性的‘解药’，便可中和胃酸，让那些还未孵化的虫卵，重新归于沉寂，最终排出体外。”
“我说的，对，还是不对？”
李道然看着大长老，笑眯眯地问道。
“……”
大长老彻底石化了。
他张着嘴，那只浑浊的独眼，瞪得比铜铃还大，死死地盯着李道然，仿佛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。
他……他怎么会知道？！
这……这是天蛊门传承了上千年、连核心弟子都未必知晓的最高机密！
这个外乡人，就凭着几件稀奇古怪的“法宝”，和一通闻所未闻的“歪理邪说”，就……就把它给分析得一清二楚，连“肾上腺素”和“胃酸”这种词都冒出来了？！
他……他到底是什么怪物？！
“妖……妖言惑众！”大长老的嘴唇都在哆嗦，但他还是强撑着，色厉内荏地吼道，“就算你说的天花乱坠！那你……你敢不敢喝？！”
“喝，为什么不喝？”
李道然笑了。
他从王胖子那己经看傻了的、呆滞的眼神中，拿过一个水囊。
那水囊里，装的不是水，而是他之前在兰陵县，让钱谦益准备的、用来中和“血河”的……高浓度生石灰水。
他拧开盖子，先“咕咚咕咚”地，猛灌了好几口。
然后，在所有人那如同见了鬼一般的目光中，他施施然地走上前，端起那杯致命的“真心蛊”，对着大长老，举了举杯。
“味道闻着不错，就是不知道，后劲儿大不大。”
说完，他仰起头，将那杯琥珀色的“毒酒”，一饮而尽！
整个世界，仿佛都在这一刻，安静了下来。
所有天蛊门的战士，都屏住了呼吸，死死地盯着他。
阿幼紧张地攥着自己的衣角，一双大眼睛里，写满了担忧。
王胖子和燕别云，己经准备好随时冲上去给师父收尸了。
就连一首冷眼旁观的凌素问，握着剑的手，都不由自主地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香汗。
一秒。
两秒。
三秒。
……
李道然砸了咂嘴，脸上露出了一个……回味无穷的表情。
“嗯……口感醇厚，酱香突出，就是……碱味儿有点重了。”
他看着那己经彻底傻掉的大长老，咧嘴一笑。
“还有吗？”
“再来一杯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