龙马发现的异常击球声,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在不二心中泛起涟漪。但三船入道那如同实质的压迫感,以及营地严苛的纪律(或者说,三船根本懒得管,但没人敢在他划定的范围外乱跑),让不二暂时按下了探寻的念头。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,应对明天未知的地狱。
夜晚的山顶营地寒冷刺骨。简陋的通铺仓库西面漏风,少年们只能挤在一起,裹着单薄的毯子取暖。疲惫如潮水般涌来,很快,沉重的呼吸声和轻微的鼾声便此起彼伏。
不二周助却没有立刻入睡。他靠坐在冰冷的墙壁边,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依旧清亮。周身的“光风”在静息状态下如同温顺的溪流,缓缓流淌,修复着白天的损耗,同时敏锐地捕捉着营地内外细微的声响。金红色的“星火”在核心处稳定地燃烧,驱散着寒意和疲惫。他回忆着白天悬崖上的训练,特别是最后几次尝试将“星火”融入旋转的感觉。那并非攻击性的灼烧,更像是一种能量的引导和强化,让球的旋转更加凝聚,轨迹更加“固执”,不易被强风彻底带偏。
“利用风…引导风…甚至…成为风的一部分?”他心中默念。白天切原那见鬼的表情,说明融入“星火”的球确实产生了某种奇特的效果。这似乎是一条值得深入探索的路。他摊开手掌,指尖一缕极其微弱、几乎看不见的金红色气息缠绕流转,带着一丝暖意。『星火可控,融于风旋。心念所至,球路自坚。』
就在这时,一阵极其压抑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,顺着夜风,极其微弱地飘了过来。声音的来源,似乎是营地边缘,靠近下山路径的方向。
不二心中一动。是那些被淘汰的学员?他们应该早己下山了才对。他悄然起身,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,避开沉睡的同伴,循着声音的方向潜行过去。
声音来自一片背风的岩石后面。借着微弱的月光,不二看到了一个蜷缩的身影——是圣鲁道夫的木更津淳!他白天在奔跑中被淘汰,此刻却并未下山,而是躲在这里,抱着膝盖,肩膀一耸一耸,压抑地哭泣着,脸上写满了不甘和屈辱。
“为什么…为什么是我…我明明那么努力了…”木更津淳的声音充满了痛苦。
不二没有上前打扰,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里。淘汰的残酷,他感同身受。但他敏锐的感知捕捉到,在更远处下山小径的某个拐角,似乎还有其他人停留的气息。不止一个。
“淳!哭有什么用!”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暴躁的声音响起,是圣鲁道夫另一个被淘汰的正选,赤泽吉朗。“观月那混蛋!说什么弱者的下场…他自己倒是带着裕太留下来了!我不服!”
“小声点!你想把那个魔鬼教练引来吗?”另一个声音劝道,带着无奈和颓丧。
不二心中了然。这些不甘心被淘汰的少年,并未真正离开,而是滞留在下山路上,或许在舔舐伤口,或许在寻找机会?但这无疑是危险的,三船入道如果发现,后果不堪设想。
他正准备悄然离开,不惊动他们。然而,一个更加熟悉、更加倔强的声音,带着喘息和一种近乎自虐的坚持,从下方更深的山谷中隐隐传来!
“喝!…哈!… 九百九十七!… 九百九十八!… 九百九十九!… 一千!”
是裕太!
不二瞳孔微缩,立刻改变了方向,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向着声音来源潜行。他绕过几块巨大的岩石,眼前豁然开朗——这里竟然隐藏着一片相对平整、但同样布满碎石的洼地!洼地中央,一个身影正挥汗如雨地进行着最基础的挥拍练习!
正是不二裕太!
他赤裸着上身,汗水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,肌肉贲张,手臂和肩膀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。他手中的球拍正是白天训练用的那种破旧球拍,每一次挥动都用尽全力,动作标准得近乎刻板,口中清晰地数着次数。一千次全力挥拍!这是何等惊人的意志力和自我要求!
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,观月初好整以暇地坐着,手里把玩着数据本,镜片反射着月光,看不清眼神。他并未参与练习,更像是一个监督者。
“很好,裕太君。”观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算计,“记住这种不甘!记住被抛下的滋味!想要回到那个舞台,想要超越你的天才哥哥,就必须付出百倍千倍的努力!一千次挥拍只是开始!把白天看到的那个悬崖发球的技巧,融入你的肌肉记忆!分析它!理解它!利用它!”
“是!观月前辈!”裕太大声应道,声音嘶哑却充满力量。他再次举起球拍,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,那火焰里混杂着对哥哥的复杂情感(崇拜、不服、渴望超越)、被淘汰的屈辱,以及对变强的极端渴望。
“一千零一!一千零二!…”
不二周助隐藏在阴影中,静静地看着弟弟近乎自虐般的苦练。他能清晰地看到裕太手臂肌肉的抽搐,能感受到他每一次挥拍时传递出的痛苦和不屈。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,有心疼,有骄傲,更有一种深深的触动。
裕太的挥拍,带着一种一往无前、打破一切阻碍的决绝气势。这与不二自己追求技巧、圆融、掌控的风格截然不同。但在这种最原始、最笨拙的坚持中,不二仿佛看到了一种纯粹的力量本源——那是不顾一切、燃烧自我也要前进的“心火”!
就在这时,裕太在一次全力挥拍后,身体因为极度疲惫和重心不稳,一个踉跄向前扑倒!他的手掌下意识地撑向地面,那里恰好有一块尖锐的碎石!
“小心!”阴影中的不二几乎要冲出去。
观月也猛地站了起来。
然而,裕太的反应快得惊人!在手掌即将按上碎石的瞬间,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,硬生生扭转身形,以完全不符合身体平衡的姿态,将重心强行拉回!同时,他手中的球拍如同条件反射般,以一个极其短促、爆发力极强的动作向前下方一撩!
“嗤啦!”
破旧的球拍边缘擦过地面,带起一串火星和碎石!这个动作,充满了不协调的暴力美感,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也要阻止自己摔倒、甚至要借力反击的凶猛意志!像极了某种未完成的、粗糙版的“半截击”,却蕴含着一种原始的、打破常规的力量感!
裕太稳住了身形,看着擦破的掌心,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血珠,眼神更加凶狠,再次举起了球拍:“一千零三!”
观月初看着裕太的动作,推了推眼镜,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:“哦?在这种状态下本能做出的反应…有点意思。裕太君,看来你的身体里,藏着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猛兽呢。”
阴影中的不二周助,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。裕太那一下本能的、粗糙的、充满破坏性力量的动作,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海中的迷雾!一首以来,他追求的是技巧的极致、是力量的完美控制、是圆融无碍的“风”。但裕太那一下,却展示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性——一种打破平衡、撕裂规则、以最原始的力量强行破局的“火”!
“风与火…圆融与撕裂…控制与爆发…”不二喃喃自语,冰蓝色的眼眸中,金红色的“星火”骤然明亮了一瞬,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共鸣和刺激。他感觉体内那股一首被他以“光风”温柔束缚的力量,似乎有了一丝躁动和渴望。『谷底燃心火,稚虎砺爪牙。风火本同源,破局见光华!』他深深看了一眼在月光下继续挥汗如雨的弟弟,悄无声息地退回了黑暗,心中翻涌着新的感悟和力量的火花。裕太的路,同样给予了他突破的灵感。败者谷中,星火己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