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雨夜骨灰罐

冰冷的雨点像碎玻璃渣子,狠狠砸在“忘川殡仪馆”锈迹斑斑的铁皮招牌上,发出沉闷而断续的“啪啪”声,仿佛在为这座蜷缩在城市边缘的破败建筑敲打着丧钟。夜己深,浓得化不开的黑吞噬了远处城市的灯火,只留下殡仪馆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风雨中飘摇,将扭曲的影子投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,如同蛰伏的鬼魅。

苏晚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旧夹克,寒意还是顺着骨头缝往里钻,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。她坐在接待室冰冷的塑料椅子上,面前是一张几乎被磨穿了漆面的旧木桌,桌上摊开的,不是逝者的档案,而是一张薄薄的纸——一张催命符。

“晚期神经母细胞瘤……手术及后续治疗费用预估:人民币柒拾伍万元整。”

鲜红的医院印章像凝固的血块,刺得她眼睛生疼。七十五万。对她这个刚过二十,守着祖传、眼看就要倒闭的破殡仪馆的孤女来说,无异于天文数字。口袋里仅剩的几张零钞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块,连下个月的房租水电都成问题。

窗外的风声更紧了,呜咽着刮过停尸房的方向,像是有谁在哭。苏晚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吊坠——一个只有拇指大小、触手温凉的祖母绿骨灰罐。这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遗物,也是这座殡仪馆传承的象征。冰凉的触感没能带来丝毫安慰,反而让她心底那股绝望的寒气更重了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滋啦……滋啦……”

桌上那台老掉牙的台式电脑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,雪花点疯狂跳动,发出刺耳的电流噪音。苏晚皱眉,这台老爷机早该进废品站了,偏偏是连接整个殡仪馆老旧监控系统的唯一终端。她烦躁地伸手想去拍打机箱,指尖还没碰到,屏幕却“啪”地一下,彻底黑了屏。

接待室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,只有窗外风雨声愈发清晰。

紧接着,一阵令人牙酸的、仿佛金属被巨力缓慢扭曲的“嘎吱——”声,从殡仪馆深处、那扇通往地下停尸房和告别厅的厚重铁门方向,幽幽传来。

苏晚的心猛地一沉。

又是这样。

自从父母三年前意外去世,她独自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摊子,类似的事情就时不时发生。电路莫名跳闸,停尸房的冷柜半夜自己打开,空无一人的告别厅里传出窃窃私语……附近的居民都说这地方“不干净”,生意自然一落千丈。她曾以为是设备老化,或者自己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。

但今晚,不一样。

那祖母绿骨灰罐吊坠,毫无征兆地开始发烫,紧贴着她的皮肤,像一块烧红的炭。与此同时,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气息,如同粘稠的冰水,瞬间弥漫了整个接待室,让她汗毛倒竖。

苏晚猛地站起身,心脏在胸腔里擂鼓。她摸索着找到桌上的老式手电筒,用力拍打了几下,昏黄的光柱才勉强亮起。光柱扫过空荡荡的走廊,投向那扇发出异响的铁门。

铁门紧闭着,但门缝下,似乎……渗出了一抹不正常的暗红色水渍?在昏黄的手电光下,那颜色粘稠得像是稀释的血,正极其缓慢地沿着门缝向走廊蔓延。

“谁?!”苏晚厉声喝道,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撞出回音,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。

回应她的,只有死寂和风雨声。那暗红的液体,却像是有生命般,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叮咚!”

一声清脆的、与这阴森环境格格不入的手机提示音,突兀地在她口袋里响起,吓了她一跳。

苏晚下意识地掏出自己那台屏幕碎了好几道裂痕的旧手机。屏幕自动亮起,刺眼的白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。屏幕上,赫然出现了一个她从未安装过的APP图标——一个扭曲的、由森森白骨和幽绿火焰构成的繁体“契”字,正散发着不祥的微光。

“什么鬼东西?”苏晚皱眉,以为是中了流氓软件。她本能地想把它拖进垃圾箱删除,手指却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,鬼使神差地点了上去。

APP瞬间打开,界面简洁得近乎简陋。背景是一片深邃的、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黑暗。正中央,一行猩红的文字如同鲜血流淌般浮现:

【检测到强烈怨念波动…绑定地点:忘川殡仪馆…绑定宿主:苏晚…】

【新手任务发布(S级):】

【目标客户:剥皮血尸·阮玲(怨念等级:★★★★★)】

【客户诉求:寻回失落之皮,平息百年怨愤】

【任务时限:168小时(7天)】

【任务奖励:续命天数+30,解锁基础道具‘安魂香’】

【失败惩罚:即刻回收宿主剩余生命!】

猩红的文字下方,是一个巨大的、滴血般的倒计时:【167:59:58】…数字还在无情地跳动。

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,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。续命?回收生命?S级任务?剥皮血尸?!这都什么跟什么?恶作剧?还是她真的病入膏肓,开始出现幻觉了?

她用力掐了自己胳膊一把,清晰的痛感告诉她,这不是梦。

手机屏幕上的倒计时冰冷地跳动着,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生命在沙漏中滑落。那祖母绿骨灰罐吊坠的灼热感更强烈了,仿佛在印证着APP上文字的真实性。

就在她惊疑不定,脑子一片混乱之际

“哒…哒…哒…”

一阵清晰的、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,不紧不慢地从那扇渗着暗红液体的铁门后传来。

声音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,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晚紧绷的神经上。最终,停在了铁门的另一侧。

“轰隆——!”

一声沉闷的巨响,那扇沉重的铁门,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巨力从内部狠狠撞击,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门缝下蔓延的暗红液体,瞬间加速,如小溪般流淌出来,在昏黄的手电光下,泛着诡异的光泽。

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,手电光柱死死锁定着那扇剧烈震动的铁门。

“滋啦——!”

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响起,厚重的铁门中央,五道闪烁着幽冷寒光的利爪痕迹,如同热刀切黄油般凭空出现!那爪痕边缘,金属被撕裂扭曲,翻卷着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气!

铁门在利爪的撕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门栓扭曲变形,眼看就要被彻底破开!

苏晚浑身僵硬,冰冷的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,几乎无法呼吸。手电的光柱不受控制地颤抖着,映照着门上那狰狞的爪痕和不断扩大的缝隙。缝隙之后,是无尽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,以及……一股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扑面而来!

手机屏幕上的APP,那猩红的倒计时依旧在冷酷地跳动:【167:58:42】。失败惩罚那西个字——“即刻回收宿主剩余生命”——像烧红的烙铁,烫在她的视网膜上。

是跑?还是……
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苏晚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手机屏幕下方任务奖励那一栏:【续命天数+30】!

三十天!那是她拼命挣扎也看不到希望的时间!

求生的本能和对生命的极度渴望,如同野火般瞬间压倒了恐惧。她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。赌了!管它是妖是鬼,还是什么狗屁APP,只要能活下去!

她猛地将手机屏幕对准那即将被撕裂的铁门缝隙,用尽全身力气,嘶哑地对着那片翻涌的黑暗和血腥吼道:

“阮玲!你的皮,我帮你找!”

吼声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回荡。

铁门后,那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和剧烈的撞击声,骤然停止。

死一般的寂静瞬间降临,只有风雨声和手机倒计时的滴答声格外清晰。

门缝后翻涌的黑暗仿佛凝固了,那股浓郁的血腥味也停滞了一瞬。

下一秒,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、指甲却尖锐漆黑如墨的手,悄无声息地从铁门中央那撕裂的爪痕缝隙中……缓缓探了出来。

那只手纤细修长,曾经或许很美,但此刻皮肤下却布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血丝,仿佛随时会崩裂。它没有去继续撕扯铁门,而是……极其缓慢地、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,伸向了苏晚手中那亮着猩红倒计时的手机屏幕。

那只手的目标,似乎并非苏晚本人,而是屏幕上那代表着“契约”的幽森骨火图标!

苏晚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。她看着那只不断逼近的、属于“剥皮血尸”的鬼手,距离她紧握手机的指尖,只剩不到一寸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