供桌下的阴影里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,细碎得像有人在嚼纸。鱼小白盯着那道缝隙,刚才拖走张寡妇的小手不见了,只有半截红绳露在外面,绳头拴着个银锁,刻着“长命百岁”,是张寡妇儿子的满月礼。
她走过去,指尖刚碰到银锁,供桌突然剧烈晃动,上面的牌位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裂开的木片里滚出团黑布,散开后是三根小孩的头发,缠着根生锈的针——和卷宗里那些纸人胸口插的针一模一样。
“他不是意外死的。”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铺子里响起,不是从供桌下传来,是从鱼小白带来的黄纸堆里。
黄纸自动散开,铺了一地,每张纸上都出现了字迹,是小孩的笔迹,歪歪扭扭:“她掐我脖子,说我挡了她的路……”“她说等我死了,就能再嫁了……”“我好疼啊……”
鱼小白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全家福,照片里张寡妇的手正放在儿子的肩膀上,手指的姿势和掐人时一模一样。
供桌下突然飘出股肉香,混着香烛味,腻得让人发呕。她弯腰,看见阴影里堆着些烧黑的骨头,碎得像被敲过的炭,旁边散落着七只纸人胳膊,每只手里都攥着片指甲——和张寡妇胳膊上的瘀伤形状吻合。
“她扎了七个纸人,想替我报仇。”小孩的声音又响起来,这次带着点得意,“可她不知道,纸人替的是她自己的命。”
黄纸突然燃起青蓝色的火苗,烧得飞快,灰烬里浮起张新的纸,上面是张寡妇的字迹,墨迹发潮:“儿啊,娘错了,可那个男人说,只要你没了,我们就能过好日子……”
男人?
鱼小白的视线落在墙角的旧沙发上,沙发缝里卡着半张照片,是张寡妇和个陌生男人的合影,男人手里拿着把锤子,锤头沾着暗红的东西。
卷宗在口袋里发烫,新的字迹透出来:“欠三条命,偿债三人。”
供桌下突然“咚”地一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踢了出来。鱼小白低头,看见只男人的皮鞋,鞋跟处沾着点新鲜的泥土,和张寡妇家后院的土色一样。
小孩的笑声在铺子里回荡,越来越尖利。供桌开始自己晃动,上面的牌位“啪”地裂开,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——半张身份证,照片是那个拿锤子的男人,地址栏写着卷宗上新浮现的地址。
鱼小白抓起身份证,指尖触到照片上男人的眼睛,冰凉的,像块玻璃。
供桌下的阴影突然漫出来,裹住了那只皮鞋,慢慢往回收。阴影里传来男人的闷哼,接着是骨头被敲碎的声音,和照片里那把锤子砸东西的动静一模一样。
“第二个。”小孩的声音贴着鱼小白的耳朵,带着纸灰的味道,“还差一个。”
鱼小白转头,看见供桌前站着个小小的纸人,穿着张寡妇儿子的衣服,脸是空白的,只有嘴角画着个大大的笑。纸人手里举着那把生锈的针,针尖对着墙上的全家福——照片里张寡妇的脸正在慢慢变淡,露出底下那个男人的脸。
卷宗自己翻到新的一页,男人的名字被红笔圈起来,旁边写着:“杀子夺妻,偿命。”
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的声音,清脆得刺耳。鱼小白走到门口,看见个穿校服的小男孩正骑车经过,手背上有颗红痣,和供桌下那只小手一模一样。
小男孩转头朝她笑,露出两排尖尖的牙,像刚撕过纸。
鱼小白低头,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染成了红色,和张寡妇给儿子涂的那半片指甲颜色一模一样。
供桌下彻底安静了。
她收起卷宗,转身离开时,瞥见供桌缝里露出半张黄纸,上面是小孩的笔迹,写着:“替我们报仇的,都得留下点东西哦。”
风从巷口吹进来,卷起地上的纸灰,在她脚边绕了个圈,慢慢散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