豆腐脑的热气在桌上氤氲，混着阳光的味道，把铺子里最后一点阴翳都驱散了。鱼小白盯着奶奶的手，指甲缝里还沾着点菜市场的湿泥，指关节处有几道浅浅的裂口，是常年做针线活磨出来的，真实得让她想哭。

“发什么呆？”奶奶用勺子敲了敲她的碗沿，“再不吃就凉了，你小时候最爱就着糖蒜吃。”

桌角果然摆着个小瓷碟，泡着几瓣糖蒜，糖醋味钻进鼻腔，和记忆里的味道分毫不差。鱼小白拿起勺子，舀了一口豆腐脑，温热的滑进喉咙，带着点熟悉的咸香——奶奶总说，多放半勺盐才够味。

供桌己经收拾干净了，原来摆纸人的地方，现在放着个玻璃罐，里面插着几支向日葵，是菜市场门口买的，花瓣上还沾着露水。

“那些纸人呢？”鱼小白忍不住问，声音还有点发紧。

奶奶正往嘴里送糖蒜，闻言顿了顿，抬眼看她，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：“烧了。留着占地方，以后咱这铺子，不扎纸人了，卖点香烛纸钱就好。”

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。鱼小白看见她手腕上那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指，好好地戴在那里，没有断，也没有沾黑泥。

铺子里的铜铃又响了，这次是真的来了客人，是隔壁街的王大爷，来买两刀黄纸。奶奶笑着迎上去，算账、打包，声音洪亮，和以前一模一样。

王大爷走的时候，拍了拍鱼小白的肩膀：“丫头，你奶奶回来就好，前些天看你一个人守铺子，真是让人心疼。”

鱼小白看着他走远的背影，突然想起卷宗里那些关于“欠命”的记录，可现在想来，那些像是做了场漫长的噩梦。

奶奶送走客人，回来继续喝豆腐脑，勺子碰到碗底发出“叮叮”的轻响。“小白，”她突然开口，眼神认真，“以前的事，都忘了吧。”

鱼小白抬头，看见奶奶的眼睛里映着向日葵的影子，亮得很。她点了点头，喉咙有点堵：“嗯。”

阳光慢慢爬到藤椅上，奶奶喝完豆腐脑，就坐在藤椅上打盹，手里还攥着根没织完的毛线，是鱼小白喜欢的米白色。

鱼小白拿起那本变成空白的卷宗，翻开，发现第一页不知何时多了行字，是她和奶奶的笔迹重叠在一起的：

“日子嘛，就得热热闹闹，真真切切地过。”

铺子里静悄悄的，只有奶奶轻微的鼾声，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。阳光透过窗棂，在地上画着格子，把那些关于替身、纸人、阴影的记忆，都晒成了温暖的底色。

鱼小白走到门口，推开木门，外面的天光正好，巷子里人来人往，充满了烟火气。她回头看了眼铺子里打盹的奶奶，笑了笑，伸手把“鱼记白事铺”的招牌擦得更亮了些。

今天，是新的一天。

鱼小白擦完招牌准备出门，打算再去买点向日葵，摆在院子里。再次看了一眼奶奶出门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