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门外的窥视者

“哐当!”

沉重的铁门撞击声,如同丧钟,在死寂的档案室里轰然炸响!巨大的声浪在狭窄的空间和冰冷的钢铁档案柜之间疯狂反弹、放大,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,心脏在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紧,几乎停止跳动!

紧接着——

“嘎吱——嘎吱——!”

是金属门锁被暴力拧转的、令人牙酸的摩擦声!刺耳、粗暴、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和急迫!

有人在外面!在试图强行闯入这尘封的地狱!

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,冰冷的黏腻感紧贴着皮肤。大脑在极致的惊骇中一片空白,随即又被汹涌的肾上腺素冲刷出近乎本能的警觉!档案室!地下二层!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正在被暴力破坏的铁门!值班的老张?他绝不会发出这种声音!

袭击者!冲着我来的?还是冲着这些刚刚被翻出来的、足以致命的秘密?!

我的身体比思维更快。在第二声更猛烈的撞击响起之前,我像一头受惊的豹子,猛地将桌上那份脆弱的、关于母亲失踪案的卷宗连同钱芳案的资料一把扫进敞开的牛皮纸袋,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。同时,左手闪电般抓起那本沉重的、边缘包铜的原始卷宗册(这东西足够硬,能当武器),身体借着惯性向侧面一滚!

“砰——!!!”

一声远比之前更恐怖的巨响!铁门中央向内猛地凸起一个狰狞的鼓包!门框周围的灰尘簌簌落下,连带着整个档案柜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!门锁处的金属扭曲变形,发出令人绝望的呻吟!

不能再等了!

我蜷缩在最近一排高大档案柜与冰冷墙壁形成的狭窄夹角里,背脊死死抵住墙壁粗糙的水泥面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每一次搏动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,撞击着肋骨。肺部火烧火燎,每一次呼吸都短促而灼热,带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味。我死死咬住下唇,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最后一丝清醒,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,死死钉在门口那扭曲变形的铁门上。

“嘎吱——哐啷!”

伴随着金属断裂的脆响和沉重的落地声,扭曲变形的门锁终于彻底崩坏!厚重的铁门被一股蛮力猛地向内推开,重重地撞在里侧的档案柜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!

门外的光线——走廊里那同样昏黄惨淡的灯光——骤然涌入这被尘埃和秘密填满的空间,在地面上投下一个被拉长的、扭曲变形的影子。

一个人影,堵在门口。

光线从他背后打来,看不清面容,只有一个高大、佝偻、轮廓模糊的剪影。他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恶鬼,带着浓重的、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一股混合着劣质烟草、陈年汗渍和某种……类似机油或铁锈的、难以形容的腐朽气味,随着敞开的门洞,瞬间弥漫进来,盖过了档案室原有的陈旧纸张气息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只有灰尘在光柱中无声地狂舞。

他似乎在扫视。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,扫过凌乱的操作台,扫过地上散落的文件,最后……缓缓地、精准地,落向了我藏身的角落!

被发现了!

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!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西肢!没有思考的余地!只有求生的本能!

就在那影子微微前倾,似乎要迈步进来的千钧一发之际——

“咣当!!!”

我用尽全身力气,将手中那本沉重的铜包角卷宗册,狠狠砸向距离门口最近一排档案柜的顶端!那里堆放着一些零散的旧纸箱和废弃文件夹!

沉重的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!被砸中的纸箱和文件夹哗啦啦地倾泻下来,如同雪崩,瞬间在门口和那个影子之间形成了一道杂乱的障碍!

“谁?!”一个嘶哑、干涩、如同砂纸摩擦破锣般的低吼声从门口传来,带着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仓皇?

就是现在!

我像离弦之箭,在杂物倾泻的掩护下,猛地从藏身的夹角里弹射而出!没有冲向门口那个恐怖的影子,而是扑向档案室更深处的黑暗!那里,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铁柜如同沉默的森林!

“站住!”嘶哑的怒吼在身后炸响,伴随着杂物被粗暴踢开的哗啦声!

脚步声!沉重的、急促的脚步声紧追而来!如同死神的鼓点,敲打在我的脊背上!

档案室深处光线更加昏暗,只有远处门口透来的微弱余光。冰冷的铁柜如同巨大的墓碑,散发着金属的寒气。我凭借着进来时对布局的短暂记忆,在狭窄的过道间亡命穿梭,肺部像破风箱般剧烈抽动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

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!那腐朽的、混合着汗臭和机油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,紧紧咬在身后!

不能被他抓住!绝不能!

眼角余光瞥见左侧两排柜子之间一个稍宽的缝隙。没有犹豫!我猛地侧身,像一条滑溜的鱼,硬生生挤了进去!

“砰!”

几乎是同时,一只粗糙、布满老茧和污垢的大手带着凌厉的风声,狠狠抓向我刚才所在的位置!指尖擦着我的外套后摆掠过!布料撕裂的轻微声响清晰可闻!

我背靠着冰冷的铁柜,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缝隙狭窄,仅容一人勉强站立。追捕者的身影堵在缝隙入口的微弱光线下,高大的轮廓如同一堵移动的墙。他停了下来,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,带着野兽般的贪婪和愤怒。

昏暗中,我终于勉强看清了他的一点轮廓。花白凌乱、油腻打绺的头发。一张沟壑纵横、如同刀劈斧凿般的脸,大部分隐在阴影里,只有一双眼睛,在昏暗中闪烁着两点令人心悸的、浑浊而凶戾的光。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色、脏污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工装外套,肩膀异常宽阔,但背脊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佝偻。

李国华?!

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!那张在卷宗里只有简单描述的脸,此刻与眼前这个散发着腐朽和暴力气息的身影瞬间重合!是他!一定是他!那个消失的仓库管理员!那个声称看见钱芳走向小树林的人!

他想干什么?灭口?为了二十年前的秘密?还是为了……母亲?为了那个最初的恶魔?

“东西……交出来……”嘶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,从他那干裂的嘴唇里挤出,带着浓重的、令人作呕的地方口音,“……你翻出来的……那些纸……给我!”

他的目标是卷宗!他一首在监视这里?他害怕这些被尘封的记录重见天日?!

恐惧如同冰水浇头,但一股更强烈的、被逼迫到绝境的愤怒瞬间点燃!我死死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
“李国华!”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嘶哑变形,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,“是你!二十年前,钱芳是不是你杀的?!那个香囊!你拿走了那个香囊!”

缝隙入口的身影猛地一震!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更加骇人的凶光,如同被戳中要害的野兽!

“闭嘴!!”他发出一声狂暴的、不成语调的嘶吼,猛地向前一步,巨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狭窄的缝隙,一只粗壮的手臂带着风声,狠狠朝我抓来!那只手上,似乎还沾着档案柜上的灰尘和铁锈!

避无可避!

就在那布满污垢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衣领的瞬间——

“呜哇——呜哇——呜哇——!!!”

凄厉刺耳、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,毫无预兆地、如同海啸般从档案室入口的方向席卷而来!声音由远及近,速度快得惊人!瞬间打破了地下二层的死寂,也狠狠撞碎了这狭窄缝隙里凝固的杀机!

警笛?!王队?还是……值班老张报警了?

李国华的动作骤然僵住!那只抓向我的手停在半空,距离我的喉咙只有不到一寸!他猛地扭头看向入口方向,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……深入骨髓的恐惧!那是对警察、对暴露本能的恐惧!

机会!

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!我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,用尽全身力气,狠狠一脚踹向他支撑身体的前腿膝盖外侧!那是人体最脆弱的关节之一!

“呃啊!”

一声痛苦的闷哼!李国华猝不及防,身体猛地一个趔趄,抓向我的手也本能地缩回去扶向剧痛的膝盖!

就是现在!

我像一尾脱钩的鱼,猛地从他身侧那瞬间出现的空隙中挤了出去!不顾一切地冲向档案室入口的方向!身后传来李国华暴怒的咆哮和杂物被撞倒的巨响!

警笛声己经近在咫尺,刺眼的红蓝光芒透过敞开的铁门,在布满灰尘的档案柜表面疯狂闪烁!

我冲出档案室,刺眼的光芒让我瞬间眯起了眼。只见狭窄的走廊里,警灯的光芒将一切都染上了诡异的色彩。王队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刑警,正以战斗姿态快速逼近!他脸色铁青,眼神锐利如鹰隼,手中的枪口稳稳指向档案室门口。

“沈墨!”王队看到我冲出来,厉声喝道,“趴下!”

我毫不犹豫地扑倒在地!

“砰!砰!”

两声清脆震耳的枪响!子弹呼啸着,带着灼热的气流,几乎是擦着我的头皮射入档案室敞开的门内!打在金属档案柜上,爆出刺目的火星!

“啊——!”档案室内传来李国华一声凄厉的惨叫,伴随着重物倒地的沉闷声响!

“控制住他!”王队的吼声如同炸雷。

几个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冲入档案室,伴随着金属手铐的咔哒声和粗暴的呵斥。

我趴在地上,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紧贴着我的脸颊,急促的喘息让胸腔剧烈起伏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硝烟味和灰尘。额头上、后背上,全是冰冷的汗水。

结束了?暂时结束了?

王队快步走过来,蹲下身,有力的手抓住我的胳膊将我扶起。他的脸色依旧铁青,眼神复杂地看着我,有愤怒,有后怕,更有一丝深沉的审视。

“你没事吧?”他的声音低沉沙哑。

我摇摇头,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,只能用手指了指档案室里面。

王队会意,示意手下将人带出来。

两个刑警一左一右,粗暴地拖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档案室走出。李国华!他的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曲着,大腿外侧靠近的位置,一个清晰的弹孔正在汩汩冒血,染红了深色的工装裤。他垂着头,花白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,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和含糊不清的咒骂。

王队上前一步,猛地揪住李国华的头发,迫使他抬起头。

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完全暴露在警灯闪烁的红蓝光芒下。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、怨毒和一种近乎疯狂的、破罐破摔的凶狠。

“李国华!”王队的声音如同寒冰,“二十年前,钱芳是不是你杀的?!”

李国华咧开嘴,露出沾染着血沫的黄牙,发出一阵嘶哑而癫狂的笑声:“嘿嘿……嘿嘿嘿……你们……抓不到‘它’……永远……抓不到……” 他的眼神越过王队,越过闪烁的警灯,首勾勾地、怨毒地盯在我身上,那目光仿佛带着淬毒的钩子,要将我的灵魂都撕扯出来!

“‘它’拿走了……第一个……还会拿走……最后一个……嘿嘿……沈巍……他活该……他替‘它’……顶了罪……哈哈……呃……”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疯狂的话语,鲜血从他嘴角溢出。

王队脸色剧变:“‘它’是谁?!说清楚!”

李国华却只是死死瞪着我,眼神里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……一丝诡异的嘲弄。他挣扎着,用尽最后的力气,朝我的方向,狠狠地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!

“下一个……就是你……林晚秋的……种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头一歪,彻底昏死过去。

“带走!立刻送医!严加看管!”王队厉声下令,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。他转向我,眼神锐利如刀:“你刚才在里面,到底翻到了什么?‘它’是谁?‘第一个’、‘最后一个’又是什么?沈巍顶了什么罪?!”

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,浑身脱力,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,几乎无法呼吸。李国华那怨毒的眼神和疯狂的话语,如同恶毒的诅咒,在耳边反复回响。

下一个……就是我?

林晚秋的……种?

我颤抖着抬起手,指向地上那个被我死死护在怀里的、装着母亲失踪案卷宗的牛皮纸袋。喉咙里如同塞满了滚烫的砂砾,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:

“1991年……五月……我妈……林晚秋……失踪过……被袭击……她的薰衣草香囊……被‘它’……拿走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