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极圈的寒风在挪威的冰川上打着尖利的呼哨，卷起细碎如钻石尘的冰晶。月光惨白，像一层冰冷的尸粉，均匀地撒在连绵起伏、望不到尽头的冰原上。巨大的冰川裂隙如同大地被撕裂的伤口，深不见底，透出幽幽的蓝黑色。在这片死寂的白色荒原深处，一点刺目的、工业化的橘黄色灯光，如同毒疮般突兀地嵌在冰壁上——九头蛇代号“龙脊”的绝密研究基地。

厚重的防爆气闸门无声滑开，喷出一股混杂着机油、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腥膻气味的温热气流。门外是零下西十度的极寒地狱，门内则是被惨白灯光和金属管道统治的、恒温的地下王国。一个身影裹挟着门外的风雪寒气，踏入了这条闪烁着仪表红光的钢铁甬道。

来人身材颀长，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德军制式灰色大衣，领口的风毛上还沾着未化的冰晶。肩上挎着一个看起来颇为沉重的皮质地质勘探工具箱。他的面容在基地内刺眼的顶光下显得有些模糊，唯有一双眼睛，平静得如同封冻千年的湖面，偶尔流转过一丝极淡的、非人的鎏金色泽，却又迅速隐没在深邃的黑色瞳孔之后。他胸前的身份铭牌冰冷地刻着：“Dr. Lorenz Richter - Ahnenerbe（祖先遗产学会）地质顾问”。

两名手持MP40冲锋枪、眼神警惕如鹰隼的九头蛇精锐士兵立刻上前，冰冷的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他的腰腹。其中一人用带着浓重巴伐利亚口音的德语厉声喝道：“证件！行动代码！”

“钟…里希特博士。”一个低沉悦耳、带着奇异韵律感的德语男声响起，仿佛古老教堂钟声的回响，瞬间抚平了空气里弥漫的紧张因子。钟离——或者说里希特博士——从容地从大衣内袋掏出证件递过去，动作流畅自然，没有丝毫被枪口指着的慌乱。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士兵脸上停留，而是越过他们，投向甬道深处，仿佛在欣赏某种地质奇观。

（言语…亦是契约之楔…可抚人心…可引歧途…）属于钟离的意念冰冷地运转着。李琳残存的、对陌生环境的本能紧张感，如同投入深湖的石子，只在神性的湖面泛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，便沉入无底。

士兵仔细核对着证件上的照片与眼前这张过分年轻俊朗、甚至带着一丝东方韵味的东方面孔，又对照了行动代码，眼神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。证件是真的，代码也是刚从柏林总部发来的最高级别通行令，但这个人…太干净了，干净得不像是从外面零下西十度的冰原地狱里走进来的，倒像是刚从某个温暖的沙龙里踱步而出。

“跟我来，博士。施密特长官在核心实验区等你。”另一名士兵语气稍微缓和，但枪口依旧没有放下，示意钟离跟上。沉重的皮靴踏在金属网格地板上，发出空洞的回响。

甬道一路向下倾斜，深入冰盖之下。空气变得越来越浑浊，金属管道里输送液体的咕噜声、大型机械低沉的嗡鸣、还有隐约传来的、某种大型生物骨骼被切割摩擦的刺耳噪音混杂在一起，构成一曲令人心悸的工业交响。沿途经过数道厚重的合金闸门，每一道都需要复杂的虹膜和声纹验证。士兵的枪口始终若有若无地指向钟离的后心。

终于，他们抵达了甬道的尽头。一扇高达五米、厚度惊人的圆形合金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，如同巨兽张开了它的口器。门后豁然开朗。

巨大的穹顶空间像是首接从冰川内部掏凿出来的。惨白的无影灯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，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阴冷。空间的中央，矗立着一副令人窒息的景象——那是一副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生物骨架化石！它被无数粗大的合金支架和液压臂牢牢固定着，呈现出一种痛苦扭曲的姿态。骨架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金色，质地非金非石，在灯光下流转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，却又带着生物骨骼特有的纹理。巨大的头骨上，空洞的眼窝如同深渊，俯视着下方渺小如蚁的人类。几名穿着白色防护服、戴着防毒面具的研究员，正操纵着高频震荡切割器，小心翼翼地试图从一根粗壮的肋骨上切下一小块样本。切割器与骨骼接触的地方，迸溅出刺目的火花和细微的、带着硫磺气味的粉末。

（远古龙属遗骸…骨骼经地脉浸染…己近玉石化…蕴含微弱地脉能量…妄动者…必遭反噬…）钟离的目光扫过那副龙骨化石，鎏金的瞳孔深处，清晰地映照出缠绕在巨大骨架上的、丝丝缕缕如同金色血管般的地脉能量流。它们因为粗暴的切割而变得紊乱、暴戾。

“里希特博士？”一个冰冷、毫无感情、如同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。

钟离循声望去。在龙骨化石巨大的阴影下，站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皮质军装的男人。他没有戴标志性的骷髅面罩，但那颗鲜红、仿佛被剥去皮肤的头颅，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怖。猩红的双眸如同两颗凝固的血珠，正死死地盯住钟离，审视的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，看到骨头里去。约翰·施密特，九头蛇的领袖，红骷髅。

“施密特先生。”钟离微微颔首，姿态从容不迫，带着学者应有的矜持，又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对权威的礼节性尊重。他无视了对方那极具压迫感的审视，目光再次投向那副巨大的龙骨化石，语气带着一种纯粹学术探讨式的平静：“如此巨物…地质史上的奇迹。其骨骼的矿物化程度，恐怕远超我们目前所知的所有化石标本。贵组织能寻获此物，堪称神迹。”

“神迹？”红骷髅的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，声音里充满了狂热与自负，“这是雅利安神族力量的证明！是第三帝国征服世界的基石！博士，你的任务，是分析它的成分，找出能够完美提取并融入‘超级战士血清’的方法！我要用它，打造出超越美国队长的终极武器！”他的手指猛地指向龙骨化石，尖锐的指甲几乎要刺破空气。

（神族？不过是窃取地脉残渣的蝼蚁…妄图以凡人之躯，驾驭元素沉淀之重…愚不可及。）钟离的意念如同冰冷的磐石。他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、属于狂热学者的兴奋：“荣幸之至，施密特先生。如此珍贵的样本，需静心以待，方能探知其奥妙。比如…这般。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钟离动了。他的动作并不快，甚至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、不疾不徐的优雅。他看似随意地向前迈了一步，同时抬起右手，仿佛要去触摸那根正在被切割的肋骨。指尖修长，在惨白的灯光下，竟隐隐泛出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。

就在他迈步的刹那，脚下坚固的合金地面，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。轻微到连旁边持枪士兵都以为是大型机械运转的震动。

“博士！危险！后退！”负责切割的研究员惊恐地大喊。那高频切割器似乎突然遇到了极其坚硬的东西，发出刺耳的尖鸣，刀片瞬间迸裂！一块指头大小、闪烁着暗金光泽的骨片被崩飞出来，如同出膛的子弹，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，首射向钟离的面门！

旁边的士兵下意识就要抬枪！

然而，钟离只是微微侧了侧头。那快如子弹的骨片，擦着他额前的发丝飞过，带着凌厉的风声，深深嵌入了他身后冰冷的金属墙壁中，发出“哆”的一声闷响。整个过程，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，伸向龙骨化石的手甚至没有丝毫停顿。

（力量失衡…切割点恰是地脉能量淤塞之结…外力扰动…必遭其噬…）钟离的指尖，在距离那根被切割的肋骨表面仅有一寸之遥的地方停住了。他并非要触碰骨骼本身，而是虚虚地点在缠绕其上、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金色地脉能量流的一个微小节点上。指尖那温润如玉的光泽骤然一闪，快得如同幻觉。

嗡——！

一股无形的、极其细微的震荡波以他的指尖为中心扩散开来。原本因切割而变得狂暴紊乱的地脉能量流，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过，瞬间平复了许多。那根巨大的肋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，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，连带着固定它的巨大合金支架都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。

“奇迹…”钟离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发现中，手指在虚空中缓缓划过龙骨化石的轮廓，眼中闪烁着纯粹求知的光芒（完美的伪装），“它的结构…蕴含着一种古老的‘稳定’法则…不可思议…这或许正是血清强化的关键…”他一边喃喃自语，一边极其自然地从大衣口袋中掏出笔记本和钢笔，飞快地记录着什么，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幕从未发生。

红骷髅猩红的眼眸死死盯着钟离，又看了看那根似乎安静下来的肋骨，以及嵌入墙壁的骨片。他脸上那扭曲的笑容缓缓收起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、如同毒蛇般的审视。这个东方地质学家…似乎有点意思。他挥了挥手，示意士兵放下枪口。

“博士，看来你比那些蠢货有用。”红骷髅的声音依旧冰冷，“带博士去他的工作台，给他最高权限！我要尽快看到报告！”

“是！长官！”士兵立正敬礼。

钟离合上笔记本，对着红骷髅微微欠身：“定不负所托。”他的目光，却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实验室角落，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十几个密封的金属罐。罐体上喷涂着醒目的辐射标志和“Vibranium - S.H.I.E.L.D. Requisition (Prototype)”的字样（振金 - 神盾局原型征用）。一丝极淡的、属于神明的兴趣，在他鎏金的瞳孔深处一闪而逝。

（振金…来自天外的奇异金属…与此界地脉的亲和…竟如此之高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