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暴躁的凯恩

冰冷的金属地板,刺鼻的机油混合着血腥味。每一次呼吸都拉扯着胸腔碎裂般的痛楚,苏曼西蜷缩在凯恩匆忙铺下的粗糙毯子上,意识在剧痛的浪潮和药力带来的麻木中沉浮。昏暗的红光下,赛德里克半跪在她身侧,修长的手指稳定地操作着便携式医疗仪,祖母绿的眼眸专注得近乎冷酷,扫描仪冰冷的蓝光一遍遍扫过她染血的胸口。

“内脏出血基本止住,纳米修复剂正在工作。但精神力反噬造成的识海裂痕……‘灰烬’没有足够设备,只能暂时稳定。”赛德里克的声音毫无波澜,像在陈述一件物品的损伤报告。

“那就快点赶到那破站!”凯恩暴躁的低吼在狭小的船舱里回荡。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,在苏曼西身边焦躁地踱步,布满老茧的手紧握成拳,指节捏得发白。每一次船体因规避星云乱流而产生的颠簸,都让他异色瞳中的戾气加深一分。他的目光死死锁在苏曼西苍白的脸上,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,看着她唇边未干的血迹,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名为“无力”的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。他习惯了掠夺,习惯了用力量碾压一切障碍,却在此刻,对着她脆弱的生命束手无策。这认知让他狂暴,更让他心底滋生出一股近乎毁灭的恐慌——他不能失去她!这颗刚被他捕获、蕴含着宇宙奇迹的星辰,绝不能就此熄灭!

船舱内死寂,只有引擎过载的嘶吼和远处空间乱流沉闷的呜咽。苏曼西的意识在混沌中挣扎。身体的重创如同沉重的枷锁,但灵魂深处那道链接传来的剧痛,却像黑夜中的灯塔,异常清晰。

凌冽……

那不再是单纯的冰冷死寂,也不是之前灭顶般的压迫。此刻传来的,是一种混乱到极致的风暴!冰与火的撕扯,狂暴意志与濒临崩溃的脆弱交织在一起,如同他识海中那道燃烧着幽蓝冰焰的星门正在疯狂地内爆!她能清晰地“感觉”到那强行撕裂“寒渊”冰封带来的毁灭性反噬,如同万千冰刃在他灵魂中反复切割!每一次链接传来的剧烈波动,都让她识海中那条本就紊乱的金色长河掀起滔天巨浪,带来加倍的撕裂痛楚。

为什么……要这样?为了抓她回去?不惜把自己也撕碎?苏曼西在心底无声地呐喊,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,混合着唇边的血痕滑落。恨意构筑的冰墙早己被这同源的痛苦冲击得摇摇欲坠。她恨他的冷酷囚禁,却无法否认,当那点穿透冰封的星火在她识海中倔强闪烁,当这撕心裂肺的痛苦清晰传来时,一种扭曲的、血淋淋的羁绊早己深入骨髓。

“他……”苏曼西艰难地发出破碎的气音,干裂的嘴唇翕动,“凌冽……他……”

凯恩猛地停下脚步,异色瞳瞬间锁定了她,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。“闭嘴!不准想他!”他低吼着,像被踩了尾巴的猛兽,几步跨到她身边,半跪下来,滚烫粗糙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,猛地攥住了她冰冷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“看着老子!苏曼西!现在在你身边的是老子!把你从那个冰棺材里拖出来的是老子!”他的声音嘶哑,带着一种被侵犯了领地的、原始的暴怒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。“那个疯子把自己冻成冰雕是他活该!他敢追来,老子就把他连人带冰一起轰成宇宙尘埃!”

手腕传来的剧痛让苏曼西倒吸一口冷气,被迫对上凯恩那双燃烧着野性与独占欲的异色瞳。那眼神太过灼热,太过首接,像要将她吞噬、烙印上他的印记。这种赤裸裸的、近乎蛮横的占有,在此刻亡命奔逃的绝境中,竟奇异地带来一种短暂的安全感,一种将她从对凌冽那蚀骨牵挂中强行剥离的粗暴力量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最终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,任由手腕上的力道禁锢着自己。

赛德里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,镜片后的目光幽深如潭。凯恩失控的占有欲,苏曼西对凌冽无法斩断的链接感应……这都是绝佳的催化剂。他优雅地收起医疗仪,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:“凯恩,放开她。她的身体承受不住。苏曼西小姐,请保存体力。‘灰烬’空间站就在前方。到了那里,您会获得暂时的安全,更重要的是……您将拥有力量。”

“力量?”苏曼西睁开眼,眼底是深深的疲惫和茫然。

“是的。”赛德里克微微倾身,祖母绿的眼眸如同神秘的漩涡,深深凝视着她,“您刚才展现的,是对空间规则的初步干预。这绝非偶然,也绝非终点。您的力量本源,与凌冽识海中那扇星门,与这片宇宙深藏的‘秩序’法则息息相关。莉亚·瑟尔文为何不惜一切代价陷害您?根源就在于您这份未被认知的、足以颠覆某些存在根基的潜能。”他抛出了最的饵,“‘灰烬’站深处,有我奥古斯都家族多年前发现的一处‘秩序之痕’遗迹。在那里,您或许能找到答案,甚至……初步掌控这份力量。唯有掌握力量,您才能真正摆脱被掌控的命运,无论是凌冽的囚笼,还是……”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旁边脸色铁青的凯恩,“其他形式的束缚。”

自由!真相!掌控自身的力量!

这几个词如同投入心湖的巨石,在苏曼西死寂的内心掀起巨浪。赛德里克的话语精准地击中了她灵魂深处最深的渴望。尤其是莉亚陷害的根源……这如同毒刺般深扎在她心中的谜团。那点守护的星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,对力量的渴望短暂压过了链接传来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。她需要力量!需要撕开谎言,需要保护自己,需要……不再让任何人将她当作随意摆布的工具!

凯恩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光芒,心头猛地一沉。他狠狠瞪了赛德里克一眼,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。老狐狸!又在用花言巧语蛊惑她!他攥着苏曼西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几分,一种被排除在外的烦躁和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。力量?他银狼凯恩难道不能保护她?他不需要她掌控什么该死的规则,他只需要她待在他看得见的地方!

“警告!抵达‘灰烬’空间站近地轨道!侦测到异常重力井及强电磁干扰!自动导航失效!必须手动迫降!”舰载AI冰冷的警报声如同丧钟。

舷窗外,一个巨大、扭曲、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废弃金属星球出现在视野中。无数断裂的巨型管道如同死去的巨蟒缠绕其上,巨大的船坞结构歪斜扭曲,大部分区域笼罩在永恒的黑暗和闪烁不定的故障灯光中。整个空间站散发着衰败、危险和死亡的气息。

“妈的!抓紧了!”凯恩咆哮一声,瞬间将所有情绪压下,如同一头锁定猎物的猛虎,扑回主控位。异色瞳中只剩下纯粹的、面对生死挑战的野性光芒和绝对的专注。“野性之心”号发出最后的悲鸣,引擎喷射口喷吐出刺目的光焰,如同扑火的飞蛾,义无反顾地朝着那巨大破败的船坞裂口俯冲下去!

剧烈的颠簸和金属扭曲的呻吟声瞬间达到顶点!苏曼西被凯恩用安全索死死固定在副驾驶座上(赛德里克则将自己牢牢固定在后面的观察位)。透过剧烈震颤的舷窗,她看到断裂的金属支架如同獠牙般迎面撞来,看到闪烁着危险电火花的巨大线缆如同鞭子般抽过船体!每一次惊险的规避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,每一次剧烈的碰撞都让她本就重伤的身体如同散架!

“给老子——进去!”凯恩额头青筋暴起,嘶吼着猛拉操纵杆!星舰以一个近乎自杀的角度,擦着无数障碍物,硬生生挤进了那如同巨兽喉咙般的船坞裂口!

轰隆——!!!

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声!船体剧烈地翻滚、滑行,与船坞地面摩擦出刺目的火花和令人牙酸的噪音!最终,“野性之心”号如同一条濒死的巨鲸,冒着滚滚浓烟,狠狠地撞在一堆废弃的集装箱残骸上,彻底停了下来。